【文化万宁】藿香飘香的年代

自从有了记忆，我就记得家乡的田园里，生长着一簇簇黛绿色的植物，它的茎枝繁多，一节节地往上长达1米高，茎上长着一片片宽大的叶子，枝叶密密麻麻，覆盖了所有的垅沟。这种作物叫做“藿香”。当地人称为“摇钱树”。

在我们家乡，晚造水稻收割后，队长就安排社员忙着排田水、翻地、晒地，待田里的水排干，就犁地打垅，但这垅粗糙，不能栽苗，必须将垅顶开两条沟，将绿肥填进去，再盖上一层土，作为基肥。然后，又将土块打碎搞细，用铁耙将粗垅修整成细垅，垅顶宽1米，垅脚宽1.5左右，待到天气好转，不下大雨，就可以种上藿香苗了。

藿香苗可自先拆藿香幼枝埋在土里培育，也可以就地拆下幼枝栽上去。幼苗栽上去后，如果没有下毛毛细雨，还要淋水，不然，幼苗就会枯死。如果天旱，每天下午都得淋水，保证幼苗有足够的水份生长。幼苗渐渐长大，幅度有碗口那么大时，就要施人畜尿粪水肥。幼苗幅度达到母鸡那么大时，就得在垅顶上开沟，填满绿肥。这个时候，藿香的病虫害较多，一条条青虫爬上枝头专吃嫩叶子。那个时代没有钱买农药喷杀，主要是靠人工捉虫杀死，保护幼苗成长。

藿香施几次水肥和一次绿肥后，长至50公分高的幅度时，脚叶开始枯死落地，就到了捡藿香叶的时候，农民就拿着竹筐到藿香园里拾叶子，晒干后藿香叶散发出独特的香味，就可以出售换钱，1公斤的藿香叶卖得1.6元。8个月后，藿香长老了，叶子出现了枯黄的颜色，就一株株地拔出来，放在垅上晒，晚上挑回生产队晒谷场晒干，用竹丝绑成一捆捆，挑到收购点以每公斤0.8元出售，换回现金及化肥，预留下一部分现金作下造种植藿香的生产成本。

那时候，种藿香比种水稻效益高，生产队就把水田全部改种了藿香，使一个田洋都变成绿色的一片，望不见边际。

种植藿香的时代已过去几十年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捡藿香叶和积绿肥这苦活。

我只有7岁的时候，母亲就叫我跟兄姐们到自留地里捡藿香叶。我到地里一看，所有的垅沟都被藿香枝叶覆盖掉，我钻进藿香沟，蹲在不透风的藿香地里，伸手到垅上将一片片藿香叶捡起来放在竹筐里。有时候伸手到藿香丛头，总会抓到癞哈蟆，吓得身上长出疙瘩。因为，癞哈蟆的皮色与藿香枯叶很相似，不容易辩认出来;有时候伸手到藿香丛枝中，看见一条青蛇缠绕在枝上，使我十分恐惧，要是被这种毒蛇咬着，那皮肤就会红肿肿的，痛得要命;有时候，我埋头忙着捡藿香叶，几条火蛇突然窜到脚下，将我吓了一跳，便慌慌怅怅地跑到田埂上躲避。太阳火辣辣的，垅沟里很闷热，加上藿香全身长着茸茸的细毛，粘在身上又痒又痛，又没有水喝，喉咙都快冒烟了，很难受，也要坚持干下去。捡藿香叶的时间很长，捡完这丘地，那丘地又掉满了枯叶，如果你不及时捡回来晒干卖掉，留在地里就会腐烂掉，心就疼。当地民间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：片片藿香叶，片片是金钱，捡到片片叶，就捡到一张张钞票。

那个时代，天刚亮，队长就打钟，从村头走到村尾，大声喊：“去下截捡藿香叶啰!”全队男女社员便到下截捡藿香叶，中午收工回来将一筐筐藿香叶倒在晒谷场上晒。有时候，队长又大声喊：“去迈坡拔藿香啰!”全队男女社员又到迈坡拔藿香。工作任务大多数是围绕着藿香的种植、管理、收获进行。

种植藿香最苦的活是积绿肥。我们家乡属于沿海平原地区，沙壤土质，土地瘦瘠。解放前曾流传着这样的歌谣：上果山村仔，有工做没饭吃;牛六坑抽乡园，有地种猪不下园;门口塘港东，光种禾没稻割。这些民谣阐述了当时的生产状况。所以，种植什么作物，首先要解决肥料问题。我们这一带村庄种植藿香，到了施绿肥的季节，三更半夜，村民就得起床，匆忙地吃点饭，带着一盒干饭，一把镰刀、一对竹夹或畚箕，步行到20多公里的深山密林里，割飞机草、猪屎青、紫麻等含肥量高的树叶，然后挑着一担百余斤重的绿肥，颠颠颤颤地回家，累得腰酸腿痛。实在走不动了，还要托人通知家人到大中坡哪个地方接回来，过称给生产队，换取工分。绿肥运回后，队长马上组织社员将这些绿肥挑到地里铺在藿香垅上，盖上土。这样，每隔20天左右就压一次绿肥，压了三次绿肥后，藿香就长大长老，村民们就可以收获了。

我们大队种的藿香较多，而且含油量高，是万宁县的藿香主要生产基地。县藿香厂便派人到我们村设点收购，把一间食堂堆放得满满的。但卖给县藿香厂赚钱少，大队干部便打报告给上级审批，创办起藿香蒸油厂，自己生产自己加工。蒸油设备很简单，买回一个用铁皮制作的一个圆形蒸锅，锅顶端焊接一条铁管，铁管由大到小伸延到地面，把干藿香放进锅里，用柴火燃烧，那含有藿香油的蒸气便顺着铁管流下来，到达地面后便分流出油与水，油浮在水上面，流入铁桶，水在下排入小河中，就提炼到纯正的藿香油了。